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忽必烈上前扶起恰那,和善地说:“我们蒙古人的习俗是派驻宗王出镇边属地区,以利稳定。你是朕御封的白兰王,又是蒙古人的女婿,派你去藏地,便是宗王出镇,你乃是整个吐蕃地区名义上的总首领。这样,若有任何人不服你哥哥,还有你可以替朕镇住那帮人,”停顿一下,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恰那瘦削的肩膀,“恰那,你哥哥身肩重任去藏地,必定会受到不少当地教派和势力的阻挠,你可要好好做你哥哥的左膀右臂啊。”
恰那重重地点头,看向八思巴:“皇上,恰那定会铭记在心,只要是哥哥想做的,豁出我性命也要帮哥哥做到!”
恰那虽神情疲倦却是坚定异常。不知为何,我总觉得他看向哥哥的眼神有些复杂,似有许多想要说的话,全都隐入了深深的眸子中。
这之后的十来天里,我竟找不到一刻能与八思巴私下说话的机会?他白日里有忙不完的事,身边时时刻刻有人围着,到了晚上还有个恰那睡在他房里。恰那说自己的白兰王府有一年多没住过了,反正马上就要出发去萨迦,素性不必拆开行囊,就在哥哥房里睡上几日。
唉,直到出发之时,我都没机会找八思巴问一问那日的情形。这个心结如鲠在喉,一直在心中忽上忽下。
1264年五月一日是八思巴兄弟俩启程的曰子,那一日,风和日面,阳光明媚,京郊的牡丹开得煞是娇艳。忽必烈带着文武百官和皇亲贵族来到崇天门,亲自来为八思巴送行。
红色的地毯铺了有百来米,直到葱天门的大门口,忽必烈站在临时搭建的台子上,隆重地将一份诏书赐予八思巴。这份忽必烈亲自写的诏书以青色打底,粉色书写,再绣上白绒,网以数千颗大小珍珠,御印则以红珊瑚缝制出来。八思巴展开诏书,阳光下,颗颗珍珠闪耀着柔润的光泽。这样一份诏书耗费之巨,令所有到场的文武官员咋舌不已。
从那以后,元朝历代皇帝给帝师颁赠珍珠诏书便成惯例。这份殊荣成了萨迦派在西藏权利与地位的标志。史书载:“累朝皇帝于践祚之始,必布告天下,使咸知之。惟诏西番者,以粉书诏文于青缯,而绣以白绒,网以珍珠,至御宝处,则用珊瑚,遣使赉至彼国,张于帝师所居处。”
萨迦寺的珍珠诏书留存有好几份,可惜经历了多年浩劫,如今已完全散失。后人只能从史书描述中想象曾经的荣耀与辉煌。
湛蓝的天空下,莽号吹响,雄浑大气。鼓角声声中,一列列车队陆续驶过巍峨的城门。马蹄嗒嗒,车轴辘辘,载着离乡多年的兄弟俩回到那遥远苍茫的雪域高原。
八思巴稳稳坐在车里,眼睛一直平视前方,脸上平和宽厚,不起一丝波澜。恰那掀开帘子朝后望,忽必烈和臣子们的身影越来越小,终至不见。万里无云的天空一碧如洗,恰那的眼也如天空般一尘不染。五月的微风送来路边槐花的清香,轻轻地吹拂着恰那黑亮的长发。
我永远都忘不了恰那瞬间流露的迷茫眼神,那是恰那最后一次见到京城的蓝天。
我感喟万分:“虽然无比珍贵的珍珠诏书没有完整地保留到现代,可诏书的内容被记录进了史书。”